第(2/3)页 “……什么?” 白云一点点退去,发红的日光抛在人身上,烘得人唇舌发干。 秦光弼好像勉强找回了些许理智,却又像再也压抑不住:“她死了!” 那嗓音如同狂风,撕扯而出。 “她死在官家面前!死在对朝堂的失望之下!” “东京缺粮,你可知那些公卿口中说着何等言语?他们不关心军饷,不关心将士,只关心自己需不需要回归东京这战乱之地,他们说不如舍弃开封,政权退向东南,徐徐图之!” “话里话外便是不想给粮,咱们姑子便……” 秦光弼轻声:“以死谏之。” 宗颖痴挣在当场,一时间仿佛听不到声响,也看不见天地。 怎么会死了? 怎么人出去一趟,就是要个粮,就没了? 以死谏之以死谏之以死谏之—— 宗颖满脑子堆着这想法,恍惚间好像听到秦光弼说什么……尸体带回来了?直接把前段时间还视若珍宝的粮仓撂在原地,转身拔腿就跑。 …… 宋军正在卸军饷,一半铜钱,另一半在去之前就询问过他们,就地换成了粮食。 一份份军饷被抬下来,又当面迅速发放,发饷官拿着一个小册子,念到谁名字,谁就上来领军饷。铜子叮叮当当响,粮食哗啦哗啦撞,宋军听着这些声音,笑得几乎见牙不见眼。 军饷车后面,还有两行人,拿着刀枪矛戈,他们中间好像是围了一条长块,黑不咕咚,没有落地。 宋军便大声叫唤:“你们在护送什么呢?” 金黄阳光下,那两行人脸上看不出来神色:“棺材。” 太阳穴鬼使神差一跳,宋军下意识去问:“棺材里面躺着谁?” 那两行人说了一个姓名,是十九岁衣衣为了方便宗泽等人称呼,起的假名。 宋军们都认得这姓名,轻而易举将它和那个姑子联系在了一起,那姑子特别爱笑,好像天底下没什么能难住她,就连离开东京时也在笑,声音像鹅羽,扫着他们耳朵:“你们放心!这军饷,朝廷一定得发,我一定会带回来!大伙儿出生入死,绝不昧这点血汗钱!” 没有哄骗,不是敷衍,粮食与钱如今扎扎实实发到了他们手中。一开始还担心不能发全,如今却发现,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份。 “这是怎么回事!”宋军怒喊:“莫不是路上撞了泼贼,害了姑子!” 这一路上叛军土匪定然不少,尤其是带了一车车财物,总有人会铤而走险,宋军误以为是路上出事,叫嚣着要让那些泼贱贼人头滚滚。 “不是山贼。” “是天子。” “是天子啊!!!” 那两行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后面那一句话,沉默寡言了一路,好似就是为了这一刻,刻骨仇恨直白地从嘴里吐露。 要说他们对十九岁的衣衣有多大感情,那也不尽然,相处时间还不足三个月,能有什么深刻感情? 他们只是……感同身受。 一方是高高在上的天子,一方是前去乞粮的军官,他们很容易就代入了后者,仿佛站在殿堂上,直面那些轻蔑与不屑。 朝廷一边不愿意彻底放弃东京,让他们退过江,一边又觉得给他们下发军饷不值当,既要马儿长跑,又不给马儿吃草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! 那些天子与大臣凭什么! “他们凭什么啊!” 宗颖赶到时,便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喊,见到那些宋军眼神发生了变化,心下就是一凉。 开封可是有一百八十万大军,其中大多数是他父亲安抚了贼寇后,将他们招安过来,以守金贼。战斗力确实不高,一群乌合之众,但一百八十万人,就是用尸体堆,都可以堆高过城墙,还能余下不少人冲锋。 但是冲锋之后呢? 杀掉官家?这没问题。但是杀掉官家之后,中华最后一道秩序就会崩掉,河南会霎时四分五裂,你拥护一个首领,我拥护一个首领,外敌还未消灭,就要先陷进内耗之中。金贼做梦都会笑醒,本来一切调度至少还有个朝廷分配,勉勉强强还算是拧成一条绳,分裂后,逐个击破是轻而易举。 除非再出一个汉高祖。 不论上首皇帝有多无耻,有多懦弱,在这个“家天下”中,他还不能倒。 至少现今这局面不能倒。 宗颖也恨,看到棺材那一刻,他恨得全身发冷,有那么倏瞬,他甚至控制不住去想—— 棺材里,为什么不是赵构! “我宗颖,生于宋土,长于宋土,绝不能做亡国的罪人!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