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八章 诞生-《凤倾天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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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该发出声音的,没有发出来!

    她浑身一颤,容榕一声惊叫,险些把针断在她肉里。正要按住她叫她别动,太史阑已经哆嗦着道:“孩子……孩子……哭……哭……”

    容榕一怔,这才想起第二个孩子出生以后,一直没哭!

    她骇然转头,孩子还抱在稳婆手里,可是稳婆nǎ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?也不知道清洗,也不知道看性别,抱着孩子的一双手臂,只顾着不停颤抖。

    容榕一看那孩子的脸,心中便轰然一声,眼泪哗地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紧闭的眼睛,铁青色的脸……这是个……这是个死胎……

    她不敢说话,半卧在床上的太史阑却已经看见了她的脸色。

    太史阑心中一沉,一沉的同时却又生出不甘——她不信……她不信!

    她不信她牺牲一切,拼尽性命生出的孩子,会不见她一面而去!

    “抱来……抱来……”她颤声道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海鲨此时不过和邰世涛交换三招,两人都心情急迫,两人都满腔愤恨,招招杀招,咽喉、眼睛、眉心、太阳穴……刀剑之光在要害周围呼啸盘旋,每一招都期待一次狠狠穿透。

    海鲨毕竟老了,又在黑暗中等待了这么久,之前的重伤也开始发作,没几招就被拼命的邰世涛又逼回室内。他却并不惊慌,一边退,一边冷笑着伸手入怀。

    他的怀里,有着此行携带的一样重要东西,这东西使用了,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,包括他自己。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?他的王国已经崩塌,他的从属全部死亡,他连唯一的女儿都没能保住,虽然小道消息有说海姑奶奶没死,但他心里知道,这只不过是太史阑的诱敌之计而已。

    女儿死了,他心里知道。

    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,这把年纪也不期待东山再起,东山再起又如何?打下的江山谁继承?天下万物都已空,他现在所要的,不过是和仇人同归于尽而已。

    怀中的东西,是东堂那边的秘密赠予,一个圆圆的黑球,炸开的同时,会蔓延出世上最可怕的毒。这个东西有个非常形象的名字,叫“赤地千里。”

    所经之处,赤地千里。

    他退回室内,靠近那变形却无法进入的窗边,他的手已经触及那圆而冰冷的东西。

    忽然窗子那边,传来史小翠尖利的大吼。

    “海鲨!看看你背后!”

    海鲨冷笑一声——真是拙劣的转移注意计。

    然后他随即便脸颊一抽,感觉到背后砰地一声,忽然压下了一个东西。

    冰冷……僵硬……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奇异的臭味……

    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嚎叫,用力一甩将背上那东西甩落在地,在惊讶这东西这么容易被甩掉的同时,他的刀已经反手劈了出去,一刀砍在那东西身上。

    像是砍入木头的声音,闷闷的。

    他的视线在动作之后,落在了地上,随即他发出一声惨烈的,不似人声的嚎叫。

    地上,海姑奶奶经过特殊处li的,僵硬的尸首横陈,尸首的左半边手臂,斜斜地吊着,是刚才他那一刀的结果。

    刚才倒在他背上的……是女儿的尸首。

    海鲨一瞬间心胆俱裂,此刻才明白先前击打窗户,那些暗器为什么没有先招呼他,那暗器并不是为了对付他,只是为了击向对面的柜子,把柜子和柜子后的冰棺都击碎,露出海姑奶奶的尸首!

    而他,刚才就站在被褥后,他身后一层薄薄板壁之后,就是海姑奶奶的冰棺。

    他站在女儿身前整整一夜,却不知道她就在身后。

    海鲨噗地喷出一口血,扑向女儿尸首,“阿摇!”

    刀光一闪,邰世涛一刀砍在他背上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容榕的手指在发颤。

    她有生以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混乱可怕的场景,她侧身对着窗户,正看见那尸首倒在海鲨背上的一幕,那惨白发青,黑发长垂的尸首倒下时,就好像倒在她背上,她手指一抖,又缝歪了。

    床上太史阑好像没感觉,还在催促抱过孩子来,容榕此时怎么敢让她看孩子,眼看尸首乱倒,血雨飞溅,邰世涛苦斗,孩子痛哭,太史阑脸色惨白,身边还有一个死孩子……她五内俱焚,还要在这种场景下,做自己从没做过的细致活。只觉身入地狱,恨不得就此死了好。

    忽然又是哗啦一响,此时所有人都是惊弓之鸟,齐齐向声音来处望,就看见产房内室墙壁霍然打开,一个人阴笑着出现,斜眼盯着太史阑,又瞟了一眼孩子,忽然嘿嘿一笑。

    “报应,报应啊……”乔雨润站在连接内室的密道门口,声音凄凄地,却充满笑意。

    容榕觉得她要疯了。

    为什么这时候在这位置,居然也冒出一个敌人来?

    就这样还没完,她们忽然听见上头急促的脚步声,好像是从门口下来的,这时候能从门口下来的,都是太史阑身边一等的亲信,容榕心中刚刚一喜,就听见那脚步声已经到了产房门口,扶着门的人气喘吁吁,老远就一声惨厉的叫声,“小翠!出来!快出来!”

    那声音凄厉,听得所有人一怔,这时候到来的亲信,怎么会这样的语气?甚至还没有问太史阑的安危?

    联想到此刻大部分亲信都已经被派往海上战场,容榕和史小翠的脸色都唰地白了。

    “大熊!”史小翠左右为难,产室内出现敌人,她要在此保护太史阑,外头熊小佳的喊声又太凄厉,听得她心怦怦跳。

    “小翠——”大熊一路狂奔而来,满心报讯,此刻才惊觉底下的乱像,急急隔门问,“怎么回事?大人怎样了?啊,孩子在哭!大人已经生产完了?我是不是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闭嘴。”史小翠无力地靠在门上,容榕白着脸低着头,手底不停,肩膀却一抽一抽的。

    太史阑微微睁开眼睛,理都不理站在那里冷笑,四处观察,有心过来又不太敢过来的乔雨润,也没有询问外头熊小佳,只对稳婆厉喝,“孩子抱过来!”

    不得不说太史阑选的这个稳婆,已经算是很不错,虽然两股战战,好歹还站立着,孩子也抱得稳稳的,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惊恐之下的机械动作。

    此刻太史阑一喝,她麻木地就将孩子抱了过去,容榕阻止不及,咬住了唇。

    太史阑看一眼那孩子,心便沉了下去,太小了,都不知道有没有两斤重,比成人巴掌都大不了多少,现在脸色已经青中带紫,不用去试呼吸,瞧着已经毫无希望。

    但无论如何,她要试一试。

    她不信邪,从来不信!

    “倒过来!……倒过来!”她气喘吁吁地道。

    稳婆一愣,忽然想起了什么,倒提着孩子的脚,开始啪啪地拍他的背心。

    “给我活着……活着!”太史阑怒喝,“你还是个男孩!有没有点骨气?四面是敌,群兽环伺,战争失利,前后堵路……你妈有多少重要的事要做,你敢这时候死?你敢!”

    容榕手指又发抖,赶紧补针——太史阑用力过度,伤口裂了,鲜血流了一肚子。

    “噗”一声轻响,一团小小的淤血从孩子口中呛了出来,啪一下落在太史阑心口。

    随即一声细弱如幽魂的哭声,呜呜咽咽在室内散开。

    “活了!小少爷活了!”稳婆喜极而泣。

    手下不停的容榕,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。

    太难了。

    这孩子生得……太难了。

    她忽然有些为哥哥庆幸,幸亏他不在场,否则她怀疑他得晕过去。

    所以此刻她无比佩服始终没晕的太史阑,难以想象的强大心志。也幸亏她始终没晕,否则很可能一尸三命。

    开刀剖腹的时候,如果不是太史阑平静的目光始终支持着她,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失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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